0一觉醒来,已是黄昏。斜阳静静地撒在窗台上,暖暖的,竟有些暮春的意蕴。恍然如梦!——我真的去过长寿村?我真的刚从那里回来?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——刚刚逝去的情景竟觉得恍若隔世,而早已远去的时光却象刚发生的一样!
我想起了昨天早晨去长寿村时的情景,车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地变化着,由城镇而农村,由田野而丘陵,当地平线的线条忽然间凹凸有致起来,车窗外的树荫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间就没有了尘土和干涩的光,那润润的、青翠欲滴的绿直扑你的眼。两侧里都是宽宽的河床,时有溪水静静地流过,岸边长着很多黄的、红的、粉的野花,一丛丛很是茂盛,花边聚集了三三两两花一样的少妇少女们,或小坐或谈笑,或洗衣或择菜,在阳光下花一样阳光。
道路的坡度忽然间大了起来,一起一伏地象船在浪尖悠荡,频率不快却很吊人的心。车随着路荡一个弯,绿树丛中,几座山就远远地矗立在眼前——我们进山了。是长寿村到了吗?
然而不是。同行的人说:长寿村要比这翠绿一万倍呢!
比这还绿?这里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绿的树青的草,蓝蓝的天空上,几朵白云在悠闲地飘着,不知是要走还是要留。
盘山路多起来了,盘上盘下的,走在山腰里放眼瞭望,有飞翔的感觉。不知盘了多少旋,忽然车头一转,一座座小山村出现在眼前。
山脚下的溪水忽然间湍急起来了,滚滚的,簇拥着向前奔跑,卷起一堆堆如雪的浪花。山脚下的树忽然间多起来了,有龙爪盘根的老树,有郁郁葱葱的小树,都争先恐后地向路中央伸着枝丫,挽留着每一个路过的人。在这绿树簇拥的山道上走了不一会儿,一拐弯,忽然两座山刀劈斧凿般巍巍地站立在路两边,象两块碧绿的直耸云天的门。定睛一看,长寿村到了。
北方怎么会有这么灵秀的山?只见这里满眼都是碧玉般的翠,无山不绿,无水不清,鸟唱不绝于耳,花色缭人眼目。水是这座小山村最富灵气的精灵,山脚下时有溪声传来,象缥缈的山歌;山石间时有溪水渗出,象晶莹的泪滴;山顶上时有白云停驻,象小朵的雪封;山腰间时有薄雾缭绕,象美人的面纱。
我们寻了一间住处,放下行李准备小憩。推开窗子,大山迎面而来,满山的花好像触手可及,几只鸟儿正此呼彼应,象在召唤着谁——上山!
拾阶而上,两旁都是些不知名的野草,开着淡蓝淡紫的花,徜徉其中,有清气隐隐扑来。登高几十步,忽闻泉声喧喧,有清凉气隐隐逼人,转过山门,抬头一看,一眼泉水正飞花四溅。只见此泉水喷如柱,象龙在喷吐着一道白虹;泉花洁白,象谁在泼洒着晶莹的珍珠。尝上一口,泉水清凉甘洌,直透心肺,这是从长寿山心里流出来的晶莹吗?
从泉眼开始,台阶上便铺满了“寿”字,每阶一个,绝无雷同,走在这长长的寿道上,踏石赏字,别有一番意味在心头。看着走着,走着看着,忽然一座巨石横在眼前,巨石上有一巨大的“寿”字,约十余米见方,在斜阳下桃花般红艳。至此“寿”字台阶便走完了。
然而风景才刚刚开始。踏着乱石铺就的简易台阶,我们穿行于山树丛中,一时竟看不见天空。这些树并不深绿,而是一律鹅黄,象初春嫩芽的颜色,阳光下看,竟绿玻璃般通透。不论哪一棵树,只要你摘下一片叶子轻轻一搓,就立刻会有青翠的汁液流出来,亮亮的,泛着青青的淡淡的香气。在这沁人心脾的绿色中穿行二三里,峰回路转间,一座平台出现在我们面前。
站在平台四望,四周是巍巍的大山,象擎天的绿屏风般延绵到淡淡的斜阳里。斜阳正静静地照在远处近处的山上,摒住呼吸,四周竟静得出奇,没有一丝声响,只有这些山和我们脉脉地对望着。我忽然想起了一幅对联:万壑有声含晚籁,数峰无语立斜阳!这些美丽巍峨的山们,它们在沉思么?它们在回首么?它们在眺望么?
正凝望间,几滴雨点飘到脸上,凉凉的——要下雨了吗?可我们都没有一丝退意,继续往山顶爬去。雨越下越大,只听见头顶的树叶先是稀稀落落地敲着开场鼓,接着就一声紧似一声地敲着过场鼓,再后来满山遍野里都响成刷刷的一片了。蓦然回首,只见刚才还青翠巍峨的山们此时竟都隐在云雾里,若隐若现、连绵不绝,淡蓝色的轻雾里不时露出一点青青的山头,象一个用轻纱笼住了半边脸的美女,只把会说话的眼睛露给人看,好美啊!
正出神间,忽然,两只黑色的蝴蝶从天而降,在我们身边翩翩起舞。那蝴蝶浑身漆一般黑亮,象两朵飞翔的墨牡丹,在绿树丛中分外醒目。它们是长寿山的精灵吗?它们是从庄周梦里飞来的吗?这两朵飞翔的花啊,从长寿村的山花丛中翩翩地飞进了我的梦里,落在了我的枕边,再不肯飞去